2018年5月9日,马来西亚第14届全国大选的选举结果,促使该国建国以来出现了第一次政党轮替,执政60年的国阵政府被马哈蒂尔所领导的希望联盟(Pakatan Harapan)政府所取代(以下简称希盟政府),引发外界的高度关注。然而,2020年2月底,希盟政府在执政不到22个月之后,由于执政的一些国会议员与在野党阵营合作,导致该政府垮台,被当前慕尤丁任总理的国民政府所取代。 

为总结和审视“509”大选两年以来马来西亚民主政治的经验与不足,并对未来趋势加以展望,5月9日,马来西亚新纪元大学学院校友会、马来西亚东方日报、中国华侨大学等单位联合举办“‘509’大选二周年:马来西亚民主化的经验与前路”线上研讨会。研讨会邀请来自中国和马来西亚的专家发表见解,同时也与线下展开互动。受邀专家分别是中国华侨大学马来西亚研究中心主任钟大荣,马来西亚国会上议员、马来西亚民主行动党全国政治教育局主任、马来西亚希盟政府时期的前国防部副部长刘镇东,马来西亚南方大学学院助理教授潘永强,马来西亚雪兰莪州资讯科技与电子商务理事会执行长杨光斌。 

  马来西亚民主政治发展并未“终结” 

首先,如何整体评价希盟政府的“功与过”,与会专家一致认为,希盟政府虽然带来不同领域的改革,但也存在不少问题。在改革方面,如希盟致力于清理公共部门的资源浪费问题,提升了马来西亚在2018及2019年的国际透明组织贪污印象指数。而希盟政府存在的问题主要有,花太长时间制定法律以使他们的改革无法永久生效;希盟四党(公正党、行动党、团结党和诚信党)的部长倾向于各自为政,缺乏沟通及制定有意义的政策;希盟领导并没有成为更好的技术官僚者与管理者;时任总理马哈蒂尔则缺乏新思维,继续以20世纪80、90年代的思想,来回应当下马来西亚民主社会的课题。总之,希盟在那21个月里,并没有完全执政,只是掌握了一些政府部门。尽管有不少部长在岗位上努力,表现不俗,最终仍难逃崩盘的命运。 

钟大荣认为,虽然希盟政府因为2020年2月“喜来登政变”而倒台,但这不意味“509”改朝换代是毫无意义的。他形容,马来西亚的民主进程不是直线式发展,而是螺旋式地进步。民众或公民社会觉得好像又回到原地,但如果以长远来看,螺旋式的过程,应该是进步的,只是因为大家身在其中,所以这种螺旋的发展让人以为只是在转圆圈。钟大荣表示,回顾希盟在20多个月的执政,总体是有进步的,而马来西亚本身的政治发展,也把很多不可能的神话打破,成为现实。此外,希盟政府的仓促垮台,也不能代表马来西亚民主政治发展的“终结”。尽管马来西亚从前积极推动两线制,酝酿出替代阵线,以求打破国阵独霸天下的僵局,但目前这条界限却越来越模糊,多党合纵连横的情况,或许会成为马来西亚政局的新常态。 

作为希盟政府曾经的内阁成员,刘镇东认为,希盟执政时,没有抓紧民主转型的契机,反而让马哈蒂尔和安瓦尔的“总理交棒课题”占据大多时间,导致在野阵营趁机煽动族群情绪。潘永强认为,希盟执政后,忽略了政权轮替并不代表前朝政府党国体制(国阵)的瓦解。保守力量也尚未退出政治舞台,而希盟后来的垮台,则揭示这股旧势力自我修复,顺利反扑。他表示,希盟当初未能统合及重组各领域阶层,例如军警、公务员、宗教组织、农民、商界乃至华教等,建立足以维护民主政权的“新社会同盟”,提出全新的执政论述。新兴民主政权是脆弱的,必须要有这些社会力量愿意共同维护,它才会稳固。 

  特定族群政治生态下的“政治跳槽”问题 

马来西亚国、州议员投向其它阵营的“政治跳槽”,导致州政府乃至中央政府的垮台,是这几年马来西亚民主政治发展最夺人眼球的政治现象之一。马来西亚国民政府现任总理慕尤丁原先是希盟政府的内政部长,与马哈蒂尔同为团结党领袖。2020年2月底,慕尤丁以党主席名义宣布团结党退出希望联盟,与在野的巫统、伊斯兰党、砂崂越政党联盟以及从公正党出走的一些国会议员,达成政治合作,组建国民政府。  

比起以往个别议员的“政治跳槽”,土团党全党是次的“政治跳槽”更具杀伤力,这也是希盟政府垮台的导火索。与此同时,也引起多个州政府易主。在提问环节被问及为何马来西亚目前还没有反跳槽法。潘永强认为,马来西亚宪政体制其实能够处理议员跳槽所造成的议会不稳定,即透过解散议会,触发选举,还政于民。但因为某些阻力,包括国家元首没有同意解散国会,导致宪政机制无法有效处理政治僵局。刘镇东进而认为,民众反对的其实是在社会政治治理中出现的阴暗问题。因此,与其期待反跳槽法成为解药,不如去探究议员跳槽的原因,是否具有正当性。钟大荣认为,在马来西亚特定的族群政治生态下,议员跳槽不单是政党政治课题,也关系到文化和族群。他表示,一些议员跳槽,是因为他们觉得另一个领袖或政党才可以保护他们的族群,这不只是出于政治目的。回首希盟上台之初,巫统议员也频跳槽至团结党。 

       聚焦公民社会的成熟与投入程度 

在展望马来西亚未来民主政治发展方面,专家们认为公民社会的成熟与投入程度至关重要。他们强调,在马国的民主进程中,民间组织应摆脱洁癖,投入建设工作,而非纯粹扮演旁观者,以局外人的角度批评政府。刘镇东认为,如果完全只是看戏旁观,掉入一个旋涡,没有政治平台和工具,就不会有公民社会可以参与的空间。潘永强认为,若民间组织还是维持从前的姿态,倾向尖锐地监督和批判,会使得刚建立起来的民主政权和制度,缺乏巩固的力量,这可说是角色上的错位,这也是大家需要审视的。新兴民主政权是脆弱的,必须要有这些社会力量愿意共同维护,它才会稳固。钟大荣表示,马来西亚未来民主政治发展,有两个现实要认清和厘清,即已有现实和未来现实。已有现实就是族群和宗教问题,未来现实就是公民社会成长问题。杨凯斌认为,马来西亚民主化的前路,势必要与马来中产阶级、宗教界领袖等群体对话,施政上也须符合年轻人所期待的生活方式。杨凯斌最后补充道,马来人中产阶级或宗教界领袖,若放到美国的脉络下来看,就是属于保守党与共和党的选民性质,而非民主党。但这群选民宗教和经济并重,甚至更加拥抱科技。 

(本文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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